写在前面的话:乡间老舍,与一叟品茶,谈天说地,偶提刘儿崽,老人眉飞色舞滔滔不绝。余记之,馈园友。
腊月黄天,刘家大老屋,十几户人家大多都在忙着杀猪宰羊准备年货。刘儿崽闷闷不乐地坐在家里,连门都懒得出。
刘儿崽自幼得父母怜爱,念了几年私塾,加上脑子灵光,文采在当地算得上顶呱呱的。父母去世后,原本就不会干农活也根本干不了体力活的他,虽然已娶妻生子,但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日子过的紧巴巴的,这不,快过年了,家里瓮子里只剩下几升米,正月里即将揭不开锅了。
年年难过年年过。大年三十,半下午的时候,炊烟在乡间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堂轩早已扫的干干净净,堂轩后面正墙上贴上了大红纸写的“天地君亲师”,两边贴着“彭城世泽传千古 汉室家声振万年”的对联,上面横批是“紫微高照”四个大字,香供桌的蜡烛台插上了红红的蜡烛,只等还年的时候点上。
这一切,不去看,刘儿崽也心知肚明。听见别人家的锅碗瓢盆在响,刘儿崽心里不是滋味,他把老婆喊到跟前,吩咐老婆赶快烧锅,并叮嘱早早地用烘炉准备好一炉火,把床烘暖暖的。
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刘儿崽的老婆虽然不识字,但本分厚道贤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嫌弃过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也没有一句怨言,刘儿崽吩咐的事,她都是尽量去做,她心里有数:只怪家境贫寒,要不然男人早就出人头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稀稀拉拉的鞭炮声时断时续地响起来。刘家老屋堂轩的人越来越多,男丁们正在聚集准备还年,这时候的刘儿崽,驮着个楼梯从院墙的侧门悄悄出去了。
正当堂轩的人摆好鸡鱼肉三牲,码好供品,斟上茶酒,准备开始还年的时候,从刘家老屋的院墙外隐隐约约飘来呼喊声:你几个还年,哪不喊新科状元刘儿崽呀?这声音仿佛是从空中婉转飘来,有人说听的很真切,有人说没有听清楚喊啥,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堂轩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扭头找刘儿崽。
族长和几个人一合计,沿着长长的黑弄,赶紧去喊住在东头的刘儿崽。
刘儿崽躺在床上正打着呼噜,族长摸了摸被窿,热乎乎的,心想这个大侄子睡的时间也不短了。
族长摇了摇熟睡的刘儿崽,刘儿崽揉了揉惺惺一只睡眼,从被窿里坐起来,喊了一声“大伯”,族长催促他赶快穿戴好,到堂轩去还年。刘儿崽淡淡地说:大伯,家里下锅米都没得了,还么子年喏!
不由分说,族长硬是拖着一歪一歪的刘儿崽到了堂轩。族长拿出身上的火链点燃枚子火,递给了刘儿崽,刘儿崽斜吊眼睛叹着枚子火,掂起脚,好不容易点燃了香供桌蜡烛台上的蜡烛。
还年正式开始,大家面朝大门,族长和刘儿崽站在最前面,香纸一烧,炮竹一响,族长高呼:接祖宗回来过年了!大家纷纷朝门外磕头。再转身走到堂轩中间,对着香供桌,只待香炉的香插上、纸钱化了、炮竹响过,族长敬过茶酒,大喊一声:拜祖宗年了---------,全体跪拜。
起身后,平日里不怎么说客气话的,也都客套起来,大家互相祝福讨个口彩。
刘儿崽谢过大家回到了自己屋里,他前脚刚进门,许多叔伯弟兄接二连三地端着这样那样的年货来了,有豆腐、有生腐,有腊肉、有鸡蛋,有圆子、有元宝(米粑),有小麦粉、有米……刘儿崽和老婆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刘儿崽在一旁作揖,一个劲地哈腰点头答谢,头恨不得捱着地了。
东家送,西家济,刘儿崽一家过了一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