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来榜家园首页 > 笔留余香 

【小说】岳西人在上海(1、2)

本帖最后由 春江水 于 2015-7-10 15:59 编辑

`[X%{@GN}LVKI~{(5$]XYYA.jpg

               岳西人在上海
                  
                                    
   
     劳动服务公司的《招工简章》贴在乡政府的院墙上,上棉五厂和上钢三厂来天堂招工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天堂内外,许多歇了书的大姑娘小伙子,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着,个个都挤扁着头要报名。可三喜想高兴,但又似乎象是高兴不起来。
    三喜,在家排行老三,自打父亲中风在床,刚刚上初一的她就歇了书,在家里帮着妈妈打下手,整天不是围着锅台转,就是钻在菜园里出不来。三喜上面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她似乎成了母亲的救命稻草,母亲生怕她离开半步。当三喜吞吞吐吐地说想招工去上海时,母亲耻她:念个小学,还想去当工人,痴脚就是!么要提罢了。
    不说还好,因为三喜知道自己书念少着,不一定照,也就没有拼着要去。但母亲这一说,三喜的犟脾气上来了,15岁的她,还真的想通过自己的拼搏,给家里、给母亲帮上一把忙,她偷偷买了一包带把子的合肥烟,跑到初中,去找老师讨个《毕业证书》。三喜不怯生人,嘴巴子伶俐,好话说了一稻箩,教导主任才对着公章呵了口气,盖在填着储三喜的名字、墨水还没有干的《毕业证书》上。
    第天,三喜跑到姐夫家借了500块钱,揣着黄盒子的半包烟和红红的《毕业证书》,一口气跑到衙前街,到劳动服务公司站了3个多钟头,终于报上了名。当时想去的人,多着黑得死的,报名的时候,楼梯道上站满了人,一直从楼梯上排到街道上。虽然报上了名,但不一定能去得成,还要面试。等到面试的那天,三喜真的吓出了一身汗。
    第一题      面试官:你才15岁,为什么要去上海?
               三  喜:家里穷,父亲生病,我想为母亲分担些。
               面试官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第二题      面试官:棉织厂的工人,要吃苦,你怕不怕?
               三  喜:在家里,重活我也能干,不怕。
    第三题      面试官:直角多少度?
    这个题目,是考察你到底念过多少书?可怜三喜初中只上了几天,哪知道什么直角,更不知道直角多少度?但三喜遇事不慌,心想,大不了不去上海,不当工人还不过日子啊?三喜随口就把母亲的话撂了出来:痴脚就是。
    面试官都以为三喜说“直角90”,满意地笑了笑,其中的一位对三喜说:你被录取了,回去准备一下行李吧!
    三喜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了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躺在床上的父亲,父亲的眼泪都出来了。从园里回来的母亲知道后,脸上没有喜悦,只骂了一句:死丫头,心思时刻在外头。三喜清楚不过:骂虽骂,但自己的丫头百里挑一,能去当工人,比在家里挣钱更多,母亲的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三喜身上借来的500块钱,除掉交给劳动服务公司的钱,剩下的钱,三喜买了一些比如牙膏、牙刷、毛巾等之类的小东小西,做了一套热天的衣服,就只剩下46块钱了。揣着这46块钱,三喜登上了去上海的客车。
   客车是来天堂招工的上棉五厂和上钢三厂合伙租的,直接从天堂开往上海。
   车窗外,送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客车围的水泄不通。车窗内,许多男生手摸在车窗玻璃上,强忍着泪水,痴痴地看着亲人;有的从车窗伸出手,拉着亲人的手,不想放开;几个女生,竟然哭出了声,哗啦啦地流着眼泪。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喜虽然在这一车人当中年龄算最小的,可她没有哭,站在车厢内,右手扶在前座椅子的靠背上,左手在空中摆动着,和前来送行的母亲、姐姐姐夫等告别。
  “滴滴——”。三喜胸前颤抖晃动了一下,惹的坐在里面靠窗的小伙子眼睛闪了一下光,客车随着喇叭声启动了,缓缓地移动前行,人流簇拥着客车,久久不愿意散去。
    在恋恋不舍的目光中,客车驶出了县城,上了318国道。三喜这才缓过神来,一屁股坐下来,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赶紧拿出手帕,握在脸上。
    车内邻坐的小伙子,这时候也瞟了三喜一眼,透过三喜那新做的花的确良衬衫,能看见里面的白色棉背心,但衬衫和棉背心好像包裹不住那里似的,感觉那里等着要炸线一样,小伙子赶紧把头转向车窗外。
    天气特别地热,没有出过远门的大姑娘小伙子,叽叽喳喳地数着、说着路上的标牌,把离乡的别愁抛到了九霄云外。三喜头天晚上和母亲聊了一夜,静静地听着母亲说的话,一句句记在心秒上。随着车子的颠簸,三喜昏昏欲睡,不一会就眯着了,头歪向车窗,不知不觉地靠在了旁边小伙子的肩膀上。

                                        二
   
   “呲”的一声,车门打开了。颠簸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工厂门口。三喜和姐妹们跟着招工的人下了车,站在了厂区的大门前。
    三喜望着上棉五厂白底黑字的大牌子,心里凉了半截。打小就听大人说“呱呱叫的,上海造的。”还有“上海真真好,许多外国佬。”更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上海,在三喜的脑海里,充满着神秘的色彩,一直是那种高大整齐的楼房、宽阔干净的马路、清澈明亮的河流、蚂蚁寻路的车辆、霓虹闪烁的夜晚……可眼前的这个工厂,比天堂内过去长宁厂、建西厂、安昌厂、庆源厂遗弃下来的厂房还要老、还要破,和建在深山里的、夏天喝稀饭不淌汗的、许多大人物子热天都来厂里避暑的永达厂相比,灰都咩着。三喜傻眼了,但你就是不想呆在这里都不行了,不在家门口,举目无亲,放着你跑,袋里没有钱,你也跑不了,望望身边的姐姐们,三喜心里又开豁些。
    天堂来的妹子晕乎乎地跟着领队,每人从事务长那里预支了20元的饭菜票,三喜第一次在带格子的白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储三喜。看着手里一叠红红绿绿的饭菜票,三喜觉得自己是公家人了,可以拿工资了,可以寄钱给父亲治病了,可以替弟弟妹妹交学费了,脸上荡漾着笑意,猛然精神了许多,坐车的劳累一下子消失了。
    也是后来才听说,上海佬有个口头禅:好男莫进钢厂,好女莫进棉纺。所以这些厂的工人,除了技术人员、行管人员以及师傅,其他工人基本都是外地人。
    厂里先前来的江浙一带的老职工,就住在厂区里的地下室,那是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年代修建的防空洞,阳光空气虽不好,倒是冬暖夏凉,而且下班回宿舍非常方便。厂里在厂区对面租了个灰旧的三层楼,将天堂来的妹子的宿舍安排在那里。宿舍与厂区隔着一条苏州河,要走几分钟,没有住在厂里方便,更可怕的是,苏州河上下游有许多棉纺厂和丝厂,河里的水乌黑发臭,遇到起风,上下班不得不握着鼻子跑,不然胃就往上翻,啊着黑得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怀孕着。
    一个宿舍放四张床,就是那种四根钢管落地、两个筛子(和老家筛沙的筛子差不多)分两层挂在钢管上的钢丝床,为防单个的床不稳当,就将两张挨着的天地床绑在一起。8个小姐妹就住在这四张床上,上天床的人往上爬的时候,两张床都会跟着晃,夜里翻身,其他的人都有感觉。头顶上的白炽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比三喜小时候用鸭蛋壳装萤火虫散发的那种淡淡柔柔的光要刺眼许多。
    一个车间几十号人,三班倒,一个班站下来,口罩、帽子和工作服上,就象家里做的豆腐乳起的霉一样,车间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毛茸茸的棉花球人。好在厂里提供热水淋浴,过去在家多是躲在房间里用澡盆洗澡的山里妹子,脱掉工作服,光吧溜赤地站在落雨一样的水龙头下,仰着头任由水流沿着弯弯曲曲的线条从上而下,那种惬意,比从黄梅戏里看见的七仙女还要爽。
    打饭的茶缸子,就放在食堂的木架子上,吃饭的时候,捧着茶缸在食堂门外的自来水上冲一冲,进到食堂大厅里排队,闻着喷香的饭菜,肚子更是咕咕叫,巴不得早一脚到打饭的窗口前。其实,上海佬喜欢吃甜食,再怎么根据事务长的要求依着外来妹的口味改变,还是不照,没有天堂的腌熟菜下饭,偶尔想起家里的豆腐乳、辣椒酱,三喜嘴里口水直冒。食堂每天提供的菜饭基本一成不变,菜,最便宜的也要五毛钱,饭,五毛钱一锅铲,这样也好,省钱,三喜一餐的伙食费,基本也就是1块钱。
    三喜心里盘算着,身上的46元,路上吃饭花掉6块,还剩下40元,从厂里预支了20元饭票,按一天二餐下去,刚好60元,真饿了,还有从家里带来的、母亲亲自炒的玉榴爆花,捱到下月拿到工资就照着。可“人算不如天算”。等玉榴爆花吃的快没有了,有几个老乡大老远地跑来看望三喜,他们是听说三喜到了上海,专门跑来看看家门口的妹子,三喜在厂外面找了个小馆子,点了几个菜招待几个老乡,一下子花掉了20多。三喜新到一个地方,也不好意思走上来就开口问别人借钱,没有办法,只好上班之前吃一顿,保证上班有体力。当时西瓜特别便宜,9分钱1斤,剩下的2餐,三喜就吃西瓜,正好可以填填肚子,还可以防暑。吃了西瓜,就躺床上不动,怕消耗了肚子里面的西瓜水,甚至厕所都憋着少上。
    天热不过,三喜躺在床上困不着,她想家里嘴上骂心里疼她的爹娘,想平日里老是跟自己做对的弟弟妹妹,想给予自己莫大照顾的姐姐姐夫……想啊想,忽然三喜的脸绯红,发火烧热的,原来,她想起了在车上睡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邻坐挨窗户那小伙子的肩膀上,当时她的脸也发火烧热了,估计比写对联的红纸还要红。三喜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和弟弟,其他男人的手碰都没有碰过,除了小时候父亲抱抱,其他男人的身体挨都没有挨过。
    越想,三喜越不好意思,越想,三喜越困不着。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来榜新闻早班车   魅力老区   生活信息  笔留余香
下一篇: 原创诗画欣赏

猜你喜欢

微信扫描关注来榜家园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