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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命的老彭

本帖最后由 南山隐者 于 2014-10-7 11:42 编辑

算命的老彭
文/南山隐者
老彭今年六十五岁了。
老彭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妻子早已过世,儿女已成家,他一个人单独生活。
老彭是算命的半仙。他的腰早已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像一副弯锯梁。为了减轻儿女的负担,自腰弯了以后不能再干重力活时起,他就开始给乡里乡亲算命。
为了能招揽更多的生意,他每天都要从家里出发,推着板车步行四公里路来到小镇上的大桥头的三叉路口,摆上他的全部行当(一个MP3播放机和音箱和几本叫人看着半懂不懂的算命的书)给路人算命,写命,择吉日。老彭留给镇上人的印象最深的不是他如何如何会算命,写命,如何如何的会掐时,而是他一路上MP3播放机里播出的歌声。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无论是在干事,还是在赋闲,他的那个自认为很值钱,也很洋气的MP3播放机总是没完没了的播放着好听的歌,大都是乡里乡亲们最爱听的黄梅戏或是一些老歌(红歌),偶尔也会有一些时髦的歌。一曲《洪湖水浪打浪》一路飘来,朝阳里,老彭弯着腰推着车,迈着步子,笑盈盈的来上班了;一曲《夫妻双双把家还》一路唱来,夕阳下,老彭弯着腰推着车,迈着步子,笑盈盈的收工回家了。一路上,他若无其事的推着他的车,听着他的歌,他心中似乎只有那百听不厌的歌。
曾经,摆在三叉路的板车不见了,那个唱着不成调的旧式卡带录音放出的歌声(录音机磁头长时间没有清洗,因磁粉过多导致磁带阻力大,播放过缓)也听不到了,老彭那弯锯梁似的身影和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块银色的镶牙的笑脸了也不见了。我猜测着:老彭算命不准,摊摆不下去了。老彭这样做,是迷信,政府不让他干了……
小镇桥头的三叉路口就这样平静了好几日。
一日,我途经大桥,看见大桥栏杆上及桥头边建筑的墙上贴满了红红的“大字报”。乍一看,还以为是“文化大革命”又卷土重来了呢。人们大都以为是神经病人所为,没有人关注这些“大字报”。出于好奇,我还是禁不住看上几眼,“大字报”上写满了歪歪倒倒,排列不是很整齐的毛笔字,几乎没有一句话能说得通,但其中的大意还是能领会的。上面写的是“人民当家作主了,政府要替人民说话。算算命,挣点小钱养活自己,还要交‘三黄会’的会费,有没有王法”……总之写了很多,也就是说自己摆摊算命,“三黄会”的人不让他干,他要讨公道之类的话。署名就是那个老彭。原来,老彭在这算命得罪了一批人,“三黄会”(盲人算命协会)的人要找他算账,不让他在桥头摆摊设点了。
看后,我心里暗笑:他这个人太迂腐,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一套。就这样的文化水平,还能给人算命,写命?但又心生怜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用这种方式来养活自己也是不易的,干嘛不能让他混口饭吃呢?心里有点讨厌那个什么所谓的“三黄会”,觉得“三黄会”的作法是有点没“王法”了。
“大字报”一天天的贴,又一次次的被撕。桥头还是听不到那破录音机播放的不成腔不成调的歌,也见不着老彭弯得如同拱锯梁似的脊背和露着亮牙的笑脸。
“大字报”被雨水消逝掉了,人们也一天天的将老彭淡忘了。我对老彭的担心一天天的多起来,这样的一个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人,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生存下去呢?唉,真是个苦命的人,如此会算命,为何不先算一算自己的命运如何呢?这个算命的老彭!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
一天,我上班路过大桥头时,一曲《阿佤人民唱新歌》飘进了我的耳鼓。老彭回来了?!三叉路竖起了一个大大的招牌:“哲学算命,科学算命”,非常醒目。招牌的后面坐一个老人,笑盈盈地露着一颗银色的镶牙。老彭赢了!他终于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活得比以前更自信了,那个破旧的录音机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MP3播放机和一个摩托车音箱,但不变还是那辆破板车和他那灿烂的笑。从那灿烂的笑里我早已感受到了老彭的幸福,我打心里为他能来这里算命营生感到高兴,但看着招牌上的广告词还是觉得好笑:算命本无科学而言,何来的哲学,真有些荒诞。不必细究,只把它当是老彭的谋生的手段就好理解了,毕竟他是个六十多岁丧失劳动力的人。
老彭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小镇的大桥头的岔路口摆着他的小摊,放着他喜欢听的歌,帮路人算命,写命,择吉日,挣钱过日子。
我和老彭谋面的机会非常的多,他每天上班都得经过我的单位,他算命的三岔路口又是我上下班时的必经之地。他算他的命,我上我的班,我很少关注过他。一次在他下班经过我单位时,我和他同道走了一程。我和他一道走着并没有任何言语,我的耳鼓里充满着从他的音箱里流淌出来的《天路》的旋律。突然,老彭停住了脚步,一只手握着板车的扶手,另一只手将路面上的一块大石头捡起来,扔在路外边的石堆上。扔完后又继续推车前行,刚走几步路,老彭又捡起了一颗更小的石子,扔进了石堆里。我心里微微一震:“老人家,您真好!您真细心!”“呵呵,我捡起它,是为了不让它颠坏了我的板车。”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笑着,嘴里露出了那颗亮灿灿的镶牙。“那石头能颠到您的板车?您绕开它走不就行了吗?”“我是能绕开它,但过往的车很多,不是所有的车都能绕开呀。”他的快乐感染了我,我回了他一个笑脸。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耶,将人间的温暖送到边疆……”美妙的音乐越唱越远,我目送着那拱梁式的腰背消失在路的尽头,融入了夕阳火红的余晖里。老彭不就是夕阳下满目青山里的一棵虬劲不屈的苍松么?
老彭,小镇上一个不起眼的老人,一个为生计而奔走的老人,一个算命的老人。
2011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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